沙龙实录|从"散财"到"善治"：本土基因碰撞国际经验的慈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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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力慈善研究院

中国慈善家 · 2025-05-26

5月9日，《中国慈善家》杂志社联合哥伦比亚大学北京全球中心，举办专题沙龙“全球视野下的慈善：创新实践与可持续传承”，活动到邀请洛克菲勒慈善顾问公司前总裁兼首席执行官Melissa Berman分享全球慈善事业发展中的新趋势和战略布局，北京师范大学社会治理与公共传播研究中心主任傅昌波、马云公益基金会理事长于秀红、北京京妍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宋妍等慈善领域资深从业者与研究者，由影响力慈善研究院首席专家曾晶主持，围绕“中国慈善的专业赋能和创新动力”展开对话。

当前，中国慈善事业发展正结合中华文化积淀与社会制度特色，探索兼具国际视野与本土特征的发展模式。现阶段，如何深化国际慈善经验与本土实践的双向对话，发展以实际需求出发的专业服务支撑慈善生态升级，以及创新参与机制激发新兴群体的慈善热情和创造力，成为本次沙龙讨论的焦点话题。

以下是按开场致辞、主旨演讲、圆桌讨论各环节顺序梳理的沙龙实录。

嘉宾名单

Melissa Berman 洛克菲勒慈善顾问公司前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傅昌波北京师范大学社会治理与公共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于秀红马云公益基金会理事长

宋妍北京京妍公益基金会理事长

曾晶《中国慈善家》影响力慈善研究院首席专家

国际经验与本土实践的双向对话势在必行

哥伦比亚大学北京全球中心执行主任肖娜分享了全球局势变化对慈善事业的影响，她认为，近年来，全球化局势、气候变化、科技革命等因素的不确定性正影响着慈善的内涵和发展形态，国际交流相对处于一个低谷阶段。民间慈善交流可以有效传递慈善一线的实践智慧和经验，也是价值观传递、社会共识构建与国家软实力输出的重要载体。在当前局势下，慈善事业的发展需要知识共享和可持续机制创新，国际慈善合作势在必行。

《中国慈善家》副社长、影响力慈善研究院院长王跃春以曹德旺、王石、何享健等慈善家的慈善行为特质为例，分享了对中国慈善家群体的四点观察。一、从散财式慈善转向高度参与式慈善，以企业家精神投身公益慈善事业，体现了中国慈善家的现代化转型；二、股权捐赠等创新模式逐渐成为中国新财富人群投身慈善事业的选择；三、近年来大额捐赠最重要的两个流向是大学与科学研究，科学慈善可以并正在改写中国慈善；四、超越传统的捐赠与资助，用企业核心能力解决社会问题，创造社会价值成为企业家和企业公益的新选择。这表明，中国慈善在借鉴国际经验的同时，也在结合自身实际，探索出具有中国特色的专业化、战略化路径。

系统化思维、机制化运作的慈善方案

洛克菲勒慈善顾问公司前总裁兼首席执行官Melissa Berman发表主旨演讲，深入剖析全球慈善事业发展中的新趋势和战略布局。她指出，慈善家们正越来越多地深度参与慈善事业，不仅作为资金的提供者，而是积极地参与到项目的策划、执行与监督中，不满足于简单的救济与援助，更加倾向寻找社会问题的根源，开发创新性的解决方案，这种趋势不仅提升了慈善项目的成效，更推动了慈善的跨社会领域合作，共同促进社会问题的系统性解决。在新基金投资方式方面，慈善家们正探索多样化的投资策略，涉足影响力投资、社会企业等领域，将金融创新与慈善事业相结合；在慈善事业的传承方面，慈善家们将慈善精神融入家族文化与价值观中，打造具有影响力和凝聚力的家族遗产。

Melissa Berman以洛克菲勒家族为例，详细阐述了机制化慈善的重要性。她回顾了洛克菲勒基金会在慈善管理方面的改革历程，如何引入专业管理团队，制定科学的决策流程，确保慈善项目的高效执行。Melissa Berman提到，洛克菲勒基金会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将慈善事业像经营企业一样进行专业化管理，始终重视使用独立治理结构保持慈善组织的独立性和可持续运作。1913年至2013年间，独立治理结构保证了洛克菲勒家族旗下的100多个慈善组织决策的多样性和灵活性，慈善组织不是完全受控于洛克菲勒基金，使得他们在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中持续地达成自己的目标�！氨热缏蹇朔评沾笱У亩懒⒃俗魅闷淇梢源雍芏嗥渌丛吹敝谐锛�，以确�？蒲蟹较虻某て谖榷ㄐ�，洛克菲勒大学出现了很多诺贝尔获得者以及很多医学奖获得者�！盡elissa Berman说道。

推动中国慈善的专业化赋能与创新

从传统救济到现代治理，从经验复制到本土探索，经过了本世纪初依靠国际交流和项目合作快速补课、催化本土资源整合的加速发展过程，面对复杂多变的社会需求和挑战，专业化、机制化的现代慈善体系建设对中国慈善事业显得更为重要，这不仅是影响力和规模扩大的必然结果，更是回应社会复杂性、重构信任体系、参与全球治理的战略选择。

马云公益基金会理事长于秀红观察到，中国慈善的国际化和国际交流具有时代特性，正在从“被动学习”转向“主动内化”。早期的中国慈善存在知识空白，从业者多为本土社会创新者、学者及政府背景人士，需通过国际实地考察快速学习知识。新一代的慈善领域骨干则多具有国际化背景，而且互联网和数字化工具的发展降低了知识获取的门槛，线上交流部分替代了线下交流，但深度国际合作的建立仍有赖于线下互动�！拔颐怯Ω菪乱淮右嫡咛氐愫托碌耐獠刻跫�，动态调整国际交流策略，并根据机构使命和业务定位聚焦具体议题，明确交流的目的是为了学习、合作还是资源整合，最终将国际经验本土化，形成符合中国实际的公益模式。”于秀红说。

在中国慈善逐渐向专业化发展的过程中，高净值人群、家族、企业及基金会对于专业性的慈善规划和战略咨询服务的需求正在不断增加，跨文化、跨国界的慈善项目也需要专业的支持和指引。国际上，诸如洛克菲勒慈善顾问机构(RPA, Rockfeller Philanthropy Advisor)的慈善咨询机构，往往在慈善事业中扮演着战略规划者、资源整合者与创新实践者的多重重要角色。在国内，专业慈善咨询公司或职业化的慈善顾问仍在探索当中。

北京师范大学社会治理与公共传播研究中心主任傅昌波认为，目前国内慈善咨询服务主要由金融或财富管理领域、法务税务领域及公益慈善行业的职业人士供给，培养专业的慈善顾问有助于解锁更多潜在的慈善资源，提升慈善事业的专业化、国际化水平。中国的慈善顾问需要掌握多重技能，不仅要懂财富管理、法律税务，了解政府政策和社会需求，还要具备公益慈善专业知识，能够为捐赠人提供有效回应其需求的综合解决方案。

对于中国慈善事业的发展，Melissa Berman提供了极具洞察力的建议。她认为，中国慈善可以借鉴西方基金会的经验，如独立治理、专业管理以及长期规划等模式。结合中国实际情况进行创新尤为重要，比如考虑到中国的政社关系、文化传统以及政策环境等因素，探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慈善发展之路，为全球慈善事业贡献中国智慧与力量。她特别提示到，是否要寻求外部顾问取决于机构的实际需求与发展阶段，慈善顾问的核心价值在于填补机构的能力缺口，而非替代机构自身的能力建设，慈善工作需要明确自已的愿景与选择、保留本土文化和特点，同时协同其他领域，以拓展视野和思路，保留自身创新的空间、活力。

在全球慈善事业的发展中，可持续是衡量慈善影响力的重要价值坐标，也是慈善理念和其承载的社会价值得以延续的重要保证。面对气候变化、贫富差距、教育公平等系统性的挑战，长期主义、系统思维为支撑的慈善运作模式，成为全球应对复杂社会问题的策略共识。

洛克菲勒家族允许后代成员根据自身关注领域调整慈善方向，旗下慈善组织根据时代的变化和实际需求，适时地调整其使命和战略方向。例如，随着全球环境问题的日益突出，洛克菲勒基金会逐渐将关注重点转向气候变化和可持续发展领域，这体现了慈善组织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对社会需求的敏锐洞察和积极回应。曹德旺、何享健等慈善家通过设立捐赠股权架构，依托资产增值收益和股息分红，实现对慈善事业的永续支持。这些成功实践表明，通过科学的资产配置策略与长效管理机制，能够实现慈善资源的长效化升级和践行社会责任的系统解决方案。

在欧美，长期可持续的慈善事业往往以家族基金会的形式存续，将慈善融入家族文化是实现传承的重要方式。北京京妍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宋妍认为，这与中国传统的“积德行善”观念不谋而合，“不管是欧洲、美洲还是中国，‘善根’是一致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西方讲家族传承，中国则靠传统文化理念�！彼五档�。

京妍的设立是对欧美家族慈善模式的中国本土化回应——在“专业化机制基础上，结合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将财富持续转化为社会价值，探索中国特色的系统化、可持续的慈善模式。在专业化建设上，聚焦地中海贫血这一社会需求，从单一资金捐助转向“三级防控体系”建设，联合地方政府、医疗机构开展疾病预防培训，体现出从“救急”到“治本”的系统思维；在技术层面，计划利用区块链技术追踪善款流向，尝试通过AI优化资源分配模型，提升公益项目的精准度与效率。此外，京妍积极与国际接轨，如2023年走访意大利百年家族慈善机构，学习其“公益即文化”的治理逻辑，计划将欧洲经验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通过文化浸润与机制创新确保公益精神的可持续传递。

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结构性变迁和代际更迭加速，慈善捐赠的新兴主体呈现出新的样貌：新生代企业家依托商业思维推动战略性公益，高净值人群通过慈善信托等工具实现财富向善的可持续传导，Z世代则借助数字技术重塑参与式公益形态。理念创新倒逼工具升级，捐赠人建议基金（DAF）、影响力投资等工具的本土化实践，标志着中国慈善生态正从单一救济向系统化社会价值创造演进。

一方面，新生代企业家探索公益与商业的结合，通过观察企业发展与社会需求的结合点，创新商业模式，实现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的双赢。傅昌波建议，“中国的高净值人士、大量的企业‘新生代’都可以以‘善商’为志业，避免单纯依赖非营利机构而消耗热情�！�

另一方面，技术驱动也成为年轻一代参与慈善的重要方式。数字化工具的应用可以提高慈善的效率和透明度，使慈善资源能够更精准地配置到需要帮助的地方。社交媒体则成为年轻一代动员公众参与的“放大器”，他们更倾向于利用社交媒体等平台来传播慈善理念、动员社会资源，扩大慈善事业的影响力。

于秀红认为，Z世代在眼界、全球化视野及对未来的认知上有更好的基础，他们的公益参与潜能很大。在高净值人群、新生代企业家之外，更广泛的年轻一代的公益参与度或个人捐赠比例仍然偏低，应当加强对这部分潜在参与者的关注，扩大公益慈善影响的社会基础，实现从“精英慈善”到“全民向善”的文化转型。

对于公益价值观的培养，宋妍认为学校、家庭和社会应共同努力，通过系统化的教育和社会实践，让年轻一代从小就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和财富观，慈善公益从业者应以身作则地带他们参与慈善、认识慈善，让下一代从小接触公益慈善的理念，认识到慈善不仅是财富的给予，更是一种对社会的关怀和责任。

《中国慈善家》影响力慈善研究院首席专家曾晶表示，公益价值观的核心在于唤醒社会成员的公共精神，让每个人都能意识到“公共”的社会价值，提升社会的公共参与和服务意识，而非仅关注捐赠规模，新兴群体、Z时代年轻人可以将个人商业能力与向善动力结合，避免割裂公益与职业发展，对于公益慈善理念的创新和影响力，应通过社会化实践而非说教实现，让青少年在自我探索中觉醒慈善意识，形成慈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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